龙海浮宫探寻闽南水乡里的生活气息

初中读过赵丽宏的散文《周庄水韵》，心里充满了对江南水乡的向往，向往的是水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虽说自己生活的环境里小溪、池塘可谓星罗棋布，但总没有那一份亲密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虽然天天见到却无法接近——溪里的生活垃圾越来越多，池塘里的农药瓶子越来越多。

村妇不再在溪边捣衣，大人不再在池塘边摸石螺、孩童不再在溪里游泳、摸鱼虾。我们抛弃了池塘、溪流，池塘、溪流也抛弃了我们，互相看不顺眼了，疏离感越来越强烈，池塘溪流里的水恨不得一下蒸发到九重霄。

江南水乡的模样一遍遍清晰又模糊，最终只记得“小桥流水人家”6个字，虽然简单却互相离不开，没有水，家不成家，桥不成桥。抛却地域差异带来的建筑、文化风俗的差异，这应该是水乡的一般模样。

“江南”与“水乡”的组合早已约定俗成，仿佛是天造地设一般。其他地域要是再加上“水乡”两个字似乎都会黯然失色，于是常常会看到“**（地域名称）版周庄”或“**（地域名称）版乌镇”。这种组合一是为了减少外界对该地域的认知所做的努力；二可能是因为名不副实，使得人们怀着对“周庄”的美好想象，去看了一个差周庄十万八千里的景而追悔莫及；三可能是文化上不自信的一种表现。

那么“闽南”与“水乡”的组合呢？

龙海浮宫镇田头村在九龙江南溪的下游，可以说是闽南水乡的一个典范。

远处有青山为枕，溪流在村社之间蜿蜿蜒蜒，人们引水灌溉，人们在溪边洗菜，人们网鱼钓鱼，没有了这条溪流，生活不成生活。

一座座明清古厝再重新修缮之后焕发出了往日的荣光，不管王侯将相还是布衣平民未免会觉得生活不过如此。

年以来田头村就作为富美乡村的示范点展开了建设，原本已经废弃荒凉的古厝很多早已没有了人烟，现在有一些人家慢慢搬回了古厝来生活。一位郭姓爷爷对我们说：“这些古厝很久了，我现在九十多岁了，而厝在我小时候就存在，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他的一句话里满是嗯啊哈哼的语气词，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就像是在谈自己一年来丰硕的收成一般。

虽然古厝修葺如新，慢慢有人搬回来住，但还是显得冷清。不过从遗落在角落里的器物还是能够拾得往日生活的气息。

石磨。很小的时候见过，喜庆节日时用来磨糯米做粿。往往是临近几户人家一起来完成这个工作，有人推磨，有人舀米，在这样简单的协作里人们家长里短地抬杠聊天，所以我觉得石磨研磨出了细腻绵长的邻里感情。这种石磨在村子里三三两两可以觅得。

陶罐。用来腌菜，用芥菜腌制的咸菜，用萝卜腌制的菜脯，用高丽菜腌制的冬菜，用萝卜拦腰切成的一个个圆块俗称“板车轮”之类的。“板车轮”奇咸无比，一小块就可以喝一锅白米粥。这些腌制的菜是农家财富的象征一般，越多罐、种类越多，生活越滋润。

后来吃厌了，日子好过了，看到这些罐子嘴巴就极其干渴，很多人家都摔破这些陶罐宣告摆脱贫困生活。直到现在，很多中年人开始怀念小时候的腌菜，没有了陶罐，似乎总也腌不出以前的味道。

鸡寮鸭寮。那时候人都吃不饱了，鸡鸭吃的是劳作时顺便从田沟里捞来的田螺，地里挖来的蚯蚓。

门缝长出的猫洞。这个门开的朝向是一个小巷子，猫的行踪难以捉摸，不管多晚门关了，洞还是永远地开着。有的猫洞开在门边的墙上，这在起厝的时候就预留出来了，就像是现在人们盖房子会在卧室留着以后装空调的洞那样理所当然。也许这户人家是在盖完房子要装门的时候，才想起了家里要养一只猫。

朝着小巷的两扇门。花岗岩在与雨水，阳光，风霜和鞋底的磨合下，渐渐还原出它的本来模样。逆着时间，仿佛看到石头湿了又干，人进门了又出来，坐了又站起来，慢慢地雕刻出石头最好的样子。

阴天，他盯着石缝间的一行搬家的蚂蚁；他站在门外，透过门缝里看小伙伴在不在家，他躲在门后面不喘息；他坐在石头上，翘着一条腿，一边喝粥一边跟来往的人打招呼；夏日夜晚，一家人坐在石头上和对面的人家聊到深夜凉风起时，这股凉风被叫做“巷仔风”，最解炎炎夏日的燥热。抬头看天空，两户人家的距离与屋顶的燕尾脊或是马背脊的轮廓分割出了一条星河。

燕尾脊与马脊。

小巷的红砖也打磨出了一条时光的长河。

门额。门额的位置往往是用来写上堂号郡望的，以慎终追远，标榜自己的家族渊源。很有意思的是“庆丰收”和“叔侄同科”出现在了门额上面。久旱甘霖而硕果累累进而生活富足，十年寒窗而亲友扶持进而金榜题名，是人生多么重大的幸事，记录在门额上以流芳千古，隐隐感受得到人们心中对生活的浪漫主义。

归田居。一个民俗文化馆，可惜门长久关着。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回归生活不一定是回归乡村，回归田园，但必定是回归生活的本质，回到柴米油盐酱醋茶，最简单最本真的样子。

但似乎越来越多的人在乡村才能找到生活的本来面目，从在城市远郊的农家乐如火如荼可见一斑。“农家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同质化，在农家乐的大旗下所有乡村好像都长得一模一样，农家乐是羊头，卖的乡村生活还是一样的狗肉。

而闽南水乡的乡村生活决不能同于其他粗制滥造的农家乐，在这里是一种古风生活的体验，回归平淡或说近乎于原始，在这里思考怎么把生活过得简单，怎么烧出有味道的饭，怎么与人真心相处。

前面说，没有了这条蜿蜒在村社间的溪流，生活不成生活，是因为这条溪流使氤氲在村社间的空气都是湿润的，湿润了人与田地的关系，人与古厝的关系，人与猫与家禽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这些关系都是流动顺畅易磨合可沿袭的；而不像城市花带来的越来越紧巴干涩的关系，稍微有点摩擦就火花万丈。

如果说江南水乡是诗情画意，那么闽南水乡就是柴情米意，油情盐意，酱情醋茶意与人情味。

?庆幸还有人告诉你还能回到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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